讀、寫、自有宣言

編者註：本文節選自剋裡斯-迪剋森（Chris Dixon）剛剛出版的《讀寫自有：構建下一個互聯網時代》一書。該書英文版現已在美國和英國上市，其他語言版本即將上市。

互聯網可能是 20 世紀最重要的髮明。它改變了世界，就像以前的技術革命—印刷機、蒸汽機、電力—一樣。

與許多其他髮明不衕的是，互聯網併沒有立即實現貨幣化。它的早期設計者併沒有把網絡作爲一個集中的組織，而是作爲一個開放的平颱，任何人—藝術家、用戶、開髮者、公司和其他人—都可以平等地訪問它。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以相對較低的成本創建和共享代碼、藝術、寫作、音樂、游戲、網站、初創企業或其他任何人們夢想的東西。

無論你創造了什麽，都歸你所有。隻要你遵守法律，沒有人可以改變你的規則，從你身上榨取更多的錢，或者奪走你創造的東西。互聯網的設計初衷是無許可和民主管理，正如其最初的網絡：電子郵件和網絡一樣。任何參與者都沒有凌駕於他人之上的特權。任何人都可以建立在這些網絡之上，併掌控自己的創意和經濟命運。

這種自由和主人翁意識帶來了創造和創新的黃金時期，推動了互聯網的髮展，産生了無數應用，改變了我們的世界，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工作和娛樂方式。

然後，一切都變了。從 2000 年代中期開始，一小群公司奪走了控製權。互聯網成爲中介。網絡從未經許可變爲許可。

好消息是：數十億人穫得了令人驚嘆的技術，其中許多技術可以免費使用。壞消息是 集中式互聯網由少數幾個主要基於廣告的服務機構運營，這意味著人們的軟件選擇減少，數據隱私被削弱，對網絡生活的控製力減弱。初創企業、創作者和其他群體也變得更加難以在互聯網上髮展壯大，而不必擔心集中式平颱會改變對他們的規則，奪走他們的受衆、利潤和權力。

盡管這些平颱爲人們帶來了巨大的價值，但它們也控製著我們的所見所聞。最明顯的例子就是 “去平颱化”（deplatforming）—在這種情況下，服務機構通常會在沒有透明正當程序的情況下將人們驅逐出去。另外，人們可能會被封殺而不自知—這種做法被稱爲 “影子封殺”（shadowbanning）。搜索和社交排名算法可以改變生活，成就或毀掉企業，甚至影響選舉。

一個更微妙但衕樣令人擔憂的問題是，這些中心化網絡是如何限製和約束初創企業、曏創作者強加高額租金以及剝奪用戶權利的。這些設計選擇的負麵影響扼殺了創新，對創造力徵稅，併將權力和金錢集中在少數人手中。

當您考慮到互聯網的殺手級應用程序時，這尤其危險是網絡。

人們在網上所做的大部分事情都與網絡有關： 網絡和電子郵件是網絡。社交應用是網絡。支付應用是網絡。市場是網絡。幾乎所有有用的在線服務都是網絡。網絡—當然是計算網絡，但也包括開髮者平颱、市場、金融網絡、社交網絡以及各種在線社區—一直是互聯網承諾的強大組成部分。

開髮者、企業家和普通網民培育和滋養了數以萬計的網絡，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創造和協作浪潮。然而，這些經久不衰的網絡大多爲私人公司所擁有和控製。

問題源於許可。如今，創造者和初創企業需要徵得集中式守門人和現有企業的許可，才能推出和髮展新産品。但是，占主導地位的科技企業利用許可的力量來阻撓競爭、荒蕪市場併榨取租金。這些租金非常高昂：應用商店收取高達 30% 的支付費用。這是支付行業標準的十倍多。如此高昂的收費率在其他市場聞所未聞，反映出這些公司已經變得多麽強大。這就是我們所説的企業網絡對創造力徵稅的含義。這種徵稅是實實在在的。

這些大型中心化網絡冷酷無情、反競爭、濫用權力。它們壓製競爭對手，減少消費者的選擇。通過切斷在其平颱上爲用戶開髮應用程序的第三方，它們懲罰了許多開髮者，從而通過提供更少的産品、更少的選擇和更少的自由懲罰了用戶。如今，幾乎沒有新的創業活動髮生在社交網絡之上。開髮者們知道，最好不要在流沙上打基礎。

許多人對現狀不以爲然，安於現狀，或者對此不屑一顧。他們滿足於這些中心化平颱和網絡帶來的舒適感。畢竟，我們生活在一個富足的時代。你可以與任何人建立聯繫（前提是企業所有者衕意）。你可以盡情閲讀、觀看和分享。有很多 “免費 “服務可以滿足我們—進入的代價隻是我們的數據。(俗話説：”如果是免費的，那麽你就是産品”）。

也許你認爲這樣的交換是值得的，也許你認爲網絡生活沒有其他可行的選擇。無論如何，無論你的立場如何，有一個趨勢是不可否認的：集中化的力量正在將互聯網曏內拉，將權力集中到本應是分散網絡的中心。

互聯網的內曏性正在扼殺創新，使其變得不那麽有趣、不那麽有活力、不那麽公平。

隻要有人意識到問題所在，他們通常就會認爲控製現有巨頭的唯一辦法就是政府監管。這可能是解決辦法的一部分。但監管往往會産生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即鞏固現有巨頭的權力。規模較大的公司可以應對合規成本和監管覆雜性，這讓規模較小的後起之秀不堪重負，而繁文縟節則限製了新公司的髮展。

我們需要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爲此，我們需要深思熟慮的監管，尊重這一基本事實：初創企業和技術爲遏製現有企業的權力提供了更有效的途徑。此外，急功近利的監管對策忽視了互聯網與其他技術的不衕之處。許多通常的監管呼吁都認爲互聯網與過去的通信網絡類似，如電話和有線電視網絡。但這些以硬件爲基礎的老式網絡與以軟件爲基礎的互聯網不衕。互聯網當然依賴於電信運營商擁有的物理基礎設施。但驅動互聯網服務行爲的是運行在網絡邊緣—個人電腦、電話和服務器上—的代碼。這些代碼可以升級。隻要有合適的功能和激勵措施，新軟件就能在互聯網上傳播。

由於其可塑性，互聯網可以通過創新和市場力量來重塑。軟件之所以特殊，是因爲它具有幾乎無限的錶現力。幾乎任何你能想象到的東西都可以用軟件編碼；軟件是人類思想的編碼，就像寫作、繪畫或洞穴壁畫一樣。計算機接受這些編碼的想法併以閃電般的速度運行它們。

這就是爲什麽史蒂夫·喬布斯曾經將計算機描述爲“思想的自行車”。它加速了我們的能力。

軟件的錶現力如此之強，以至於最好不要將其視爲工程，而應將其視爲一種藝術形式。代碼的可塑性和靈活性提供了極爲豐富的設計空間，在可能性的廣度上遠遠接近於雕刻和小説寫作等創造性活動，而不是造橋等工程活動。與其他藝術形式一樣，從業者也會定期開髮新的流派和運動，從根本上改變可能的事物。

這就是今天正在髮生的事情。就在互聯網似乎已經整合到無法修覆的地步時，一場新的軟件運動出現了，它可以重新想象互聯網。這場運動有可能重現早期互聯網的精神；確保創作者的産權；重新穫得用戶所有權和控製權；打破大公司、中心化公司對我們生活的束縛。

有更好的方法，但目前還處於早期階段。互聯網仍然可以實現其最初願景的承諾。企業家、技術專家、創造者和用戶都可以實現這一目標。培養創造力和創業精神的開放網絡的夢想不必消亡。

這是互聯網創新的開始，而不是結束。不過，這一信念也具有緊迫性：美國已經在這場新運動中失去了領先地位。

讀寫自有：新運動

要了解我們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熟悉互聯網歷史的大緻脈絡是有幫助的：首先要知道的是，互聯網的力量源自於如何髮展。網絡 被設計。網絡設計——節點連接、交互和形成總體結構的方式——可能看起來像是一個神秘的技術主題，但它是決定權利和金錢如何在互聯網上分配的最相關的因素。即使是很小的初始設計決策也可能對互聯網服務的控製和經濟産生深遠的下游影響。

簡而言之，網絡設計決定結果。

直到最近，網絡還存在兩種相互競爭的類型：

1. “協議網絡”，如電子郵件和網絡，是由軟件開髮人員和其他網絡利益相關者社區控製的開放繫統。這些網絡是平等的、民主的、無需許可的：對任何人開放併且可以免費訪問。在這些繫統中，金錢和權力往往流曏網絡邊緣，激勵繫統圍繞它們髮展。
2. “企業網絡”是公司而不是社區擁有和控製的網絡。這些就像有圍牆的花園，隻有一名場地管理員；它們是由一家大型企業控製的主題公園。企業網絡運行集中的、經過許可的服務，使他們能夠快速開髮高級功能、吸引投資併積纍利潤​​以再投資於增長。在這些繫統中，資金和電力流曏網絡中心、擁有網絡的公司，而不是網絡邊緣的用戶和開髮人員。

在我看來，互聯網的歷史分爲三幕，每一幕都以一種主要的網絡架構爲標誌：

• 第一幕是 “閲讀時代”（約 1990-2005 年），早期的互聯網協議網絡實現了信息民主化。任何人都可以在網絡瀏覽器上輸入幾個字，通過網站閲讀幾乎任何主題的信息。
• 第二幕是 “讀寫時代”（約 2006-2020 年），企業網絡使出版民主化。任何人都可以寫作，併通過社交網絡和其他服務上的帖子髮布給大衆受衆。
• 現在，一種新型架構正在促成互聯網的第三幕。這種架構是前兩種架構的自然綜合，它正在使所有權民主化。在即將到來的 “讀寫擁有時代”，任何人都可以成爲網絡利益相關者—穫得以前隻有股東和員工等少數企業附屬機構才能享有的權力和經濟優勢。

這個新時代有望抵消大公司的整合，併使互聯網回歸其充滿活力的根源。

人們可以在互聯網上閲讀和寫作，但現在他們也可以擁有。

“區塊鏈 “和 “區塊鏈網絡 “是推動這場運動的技術。這場新運動有幾個名字。有人稱之爲 “加密”，因爲其技術基礎是密碼學。還有人稱之爲 “web3”，暗示它將引領互聯網進入第三個時代。無論你喜歡哪個名稱，區塊鏈的核心技術都具有獨特的優勢。區塊鏈網絡是抗衡互聯網整合的最具公信力和公民意識的力量。

您可能仍然想知道，但那又怎樣呢？區塊鏈解決什麽問題？

有些人會告訴你，區塊鏈是一種新型數據庫，是一種多方可以編輯、共享和信任的數據庫。更好的説法是，區塊鏈是一種新型計算機，但不能像智能手機或筆記本電腦那樣放在口袋裡或辦公桌上。區塊鏈的確可以存儲信息，併運行編碼在軟件中的規則，從而操縱這些信息。

但區塊鏈的意義在於其獨特的控製方式—以及建立在區塊鏈之上的網絡。

在傳統計算機中，硬件控製軟件。硬件存在於物理世界中，由個人或組織擁有和控製。這意味著，硬件和軟件最終都由一個人或一群人負責。人們可以隨時改變自己的想法，從而改變他們所控製的軟件。區塊鏈顛覆了硬件與軟件之間的權力關繫，就像之前的互聯網一樣。在區塊鏈中，軟件管理著硬件設備網絡。軟件—以其所有的錶現力—掌管一切。

爲什麽這一切都很重要？因爲區塊鏈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可以在軟件中建立不可違反的規則的計算機。這使得區塊鏈能夠曏用戶做出強有力的、軟件強製的承諾。一個關鍵的承諾涉及數字所有權，它將經濟和治理權力交到用戶手中。區塊鏈能夠對其未來的行爲做出強有力的承諾，這使得新網絡待創建。

因此，區塊鏈網絡解決了早期網絡架構無法解決的問題：

• 它們可以將社交網絡中的人們聯繫起來，衕時賦予用戶凌駕於公司利益之上的權力。
• 它們可以支撐促進商業的市場和支付網絡，但採用率持續較低。
• 它們可以實現新形式的貨幣化媒體以及可互操作和沉浸式數字世界。
• 區塊鏈還能讓人工智能産品補償而不是蠶食創造者。

因此，沒錯，區塊鏈創造了網絡，但與其他網絡架構不衕的是—這也是關鍵所在—區塊鏈有更理想的結果： 區塊鏈網絡結合了協議網絡的社會效益和企業網絡的競爭優勢。軟件開髮者可以穫得開放的訪問權，創作者可以與受衆建立直接的關繫，費用可以保證保持在較低水平，用戶可以穫得寶貴的經濟和管理權。衕時，區塊鏈網絡具備與企業網絡競爭的技術和財務能力。因此，區塊鏈可以：

• 激勵創新
• 減少創作者的稅收
• 讓網絡貢獻者分享決策和收益

問 “區塊鏈能解決什麽問題？”就像問 “鋼鐵比木材能解決什麽問題？”一樣。區塊鏈網絡是構建更好互聯網的新型建築材料。

“賭場與計算機”

新技術往往備受爭議，區塊鏈也不例外。許多人將區塊鏈與騙局和快速緻富計畫聯繫在一起。這些説法有一定道理，就像過去對技術驅動的金融狂熱—從19世紀30年代的鐵路繁榮到20世紀90年代的網絡泡沫—的類似説法一樣。公衆討論的焦點大多集中在首次公開募股和股票價格上，但也有一些企業家和技術專家超越了起伏，卷起袖子，打造産品和服務，最終實現了炒作的效果。

他們中有投機者，但也有建設者。

如今，區塊鏈周圍也存在衕樣的文化鴻溝：

• 其中一個群體——“賭場”——通常是兩者中聲音最大的一個，它主要對交易和投機感興趣。最糟糕的是，這種賭博文化導緻了加密貨幣交易所 FTX 破産等災難。這個群體受到了大部分媒體的關註，影響了整個類別的公衆形象。
• 另一組——“計算機”——是兩者中更爲嚴肅的一個，它的動機是長期願景。該組織的從業者明白，區塊鏈的財務方麵隻是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一種將激勵措施與更大目標結合起來的方法。他們意識到使用區塊鏈的真正潛力是建立更好的網絡，從而建立更好的互聯網。這些人比較安靜，不會受到太多關註，但他們會産生持久的影響。

這併不是説計算機文化對賺錢不感興趣。我們是一家風險投資公司。大多數科技行業都是以利潤爲導曏的。不衕之處在於，真正的創新需要時間才能産生財務回報。這就是爲什麽大多數風險投資基金（包括我們的）都特意設定了長期持有期。生産有價值的新技術可能需要長達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計算機文化是長期的，賭場文化則不然。

因此，計算機與賭場的較量才是這場軟件運動的主旋律。

當然，樂觀主義和憤世嫉俗都可能走得太遠。網絡泡沫和隨之而來的破滅提醒了許多人這一點。看清真相的方法是將技術的本質與技術的具體用途和誤用分開。鎚子可以建房，也可以拆房。所有技術都有能力幫助或傷害他人；區塊鏈也不例外。問題是，我們怎樣才能最大限度地趨利避害？

我們現在所做的決定將決定互聯網的未來：誰來構建、擁有和使用互聯網；創新在哪裡髮生；以及每個人將穫得怎樣的體驗。區塊鏈及其支持的網絡釋放了軟件作爲藝術形式的非凡力量—互聯網就是其畫布。

區塊鏈運動有機會改變歷史進程，重塑人類與數字的關繫，重新想象一切可能。任何人都可以參與，無論你是開髮者、創造者、企業家還是用戶。這是一個創造我們想要的互聯網，而不是繼承下來的互聯網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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